尹素婳伶牙俐齿,柳琳琅自然比不上。
她身边的婢女看到自家主子被人这样顶撞,想要过来出手教训尹素婳。
尹素婳觉得这个大小姐,还真是没有脑子。
不过是个客人而已,还敢在王府任凭下人动手,看来这位王妃,是真的料定莫君夜必死,所以并没有刻意阻止娘家人在这宁王府耀武扬威。
尹素婳都没有躲,直接一根银针在手,迎了上去。
婢女的手掌扎进一根银针,当时疼的惊叫起来。
柳琳琅被这个场面吓到了:“你竟然敢伤人?”
“人?柳小姐,你确定你带的是人?你是仗着你王妃的势,她又是仗着谁的势?这样的狗奴才,我没有直接让她死,已经算是给王妃面子。”
尹素婳一口一个王妃,所以柳琳琅到现在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位绝美的人,就是昨日宁王府刚刚娶进门的世子妃。
“你可敢同我到姨母跟前分说?”柳琳琅气急。
尹素婳笑了:“求之不得,正好我也是要过去给她请安。”
柳琳琅更加认定,这是宁王的侍妾了。
而且,一定是没有什么地位那种。
如果是侧妃,那是要上皇家的玉碟的,她自然会清楚。
侧妃之下这些侍妾,等同于奴婢,所以她才会这么有底气。
明蕊看着自家小姐在这里力战这些人,已经在慢慢适应了。
毕竟清晨那样血腥的场面,她还记忆尤新。
“世子,世子妃在后花园撞上了柳小姐。”
侍卫非常及时的把尹素婳的动向回报给莫君夜。
莫君夜还在为了尹素婳说自己不行的事情生气,所以脸色并不好看。
“怎么,你觉得她会吃亏?”他没有什么好气。
“那倒不是,只是昨日柳小姐并未过来,并不认识世子妃,似乎还以为她是王爷的侍妾。”
“王妃母家那边的人,都是这么没有脑子,你还不习惯么?”莫君夜的讽刺,并没有迟到。
侍卫没有接这个话,虽然这个是实情。
“看样子,是王妃那边,故意没有让人来接世子妃,世子妃因为在院中迷路,才会碰到柳小姐。”
莫君夜倒了一杯茶给自己,并不是很放在心上。
“你觉得一个砍人手指都不眨眼的人,会在意柳琳琅的刁难?”
侍卫这次没有说话,今早的情景,还历历在目。
“那个柳琳琅,要倒霉了,看看王妃要怎么处理,才能在父王面前,维持自己的贤良。”
另外一边,柳琳琅气冲冲的带着自己的人,包括那个被扎的婢女,后面簇拥着尹素婳和明蕊,到了王妃的小院。
刚刚进门,柳琳琅已经委屈的喊起来了:“姨母,你要给琳琅做主啊!”
里面已经有人迎出来了,看到他们这个架势,都有些惊讶。
表小姐怎么会跟世子妃一道过来?
而且看表小姐这个样子,估计是被世子妃欺负了。
他们刚想请安,柳琳琅都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,直接就哭天抹泪的冲进去了。
王妃正端坐在里面,品着香茶,听到这个声音,迟疑了一下,然后很温柔的问着旁边的婆子:“林妈妈,外面可是琳琅来了?”
林妈妈的穿着打扮,虽然也不普通,不过眉眼之间,比王妈妈和杜妈妈和气很多。
“王妃,老奴听着也像是表小姐。”
“她不是回乡祭祖,连昨日她表哥的婚礼都没有赶上么,怎么这个时候来了?”王妃还是很和蔼的问着。
林妈妈也没有着急:“许是想念王妃了,所以赶回来了。”
“既然是想念我,怎么还哭着喊着让我做主?”王妃脸上写着淡淡的疑惑。
“许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情,耍小孩子脾气吧,王妃也知道,这位表小姐的性子。”林妈妈宽慰了一句。
王妃笑了笑:“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,幸亏当时没有答应她和君夜的婚事,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笑话。”
王妃这句话里面,内容很多。
林妈妈也是心照不宣,只是陪着笑脸。
当柳琳琅出现在眼前的时候,那嘴巴撅的老高。
“怎么了,我们的琳琅,在外面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?”王妃笑容和蔼。
“姨母,你这个王妃,也太和善了,纵容的那些不要脸的人,无法无天了。”柳琳琅张嘴就是恶言。
王妃和林妈妈互相看了一眼,看来他们之前的猜测,并不正确。
“府里?府里谁不认识你这位表小姐,怎么会有人惹到你头上?”王妃问着。
“不知道,反正长得一脸狐媚样,难道不是姨父新买进来的侍妾?”柳琳琅见到亲人,自然觉得有人帮自己撑腰了。
王妃表情更加难看,这些年,宁王爷洁身自好,根本就没有什么多余的侍妾之类的。
府里的侧妃,也都是伺候多年的人,安分守己。
况且他们都认识柳琳琅,绝对不会让她如此生气。
“坐下来,好好说,是不是有什么误会?”
“当然不是,那个女子好不要脸,见到我不但不行礼,反而打了我的婢女。”
王妃的表情变了,她看了看林妈妈:“府里竟然有这样的人?”
“回王妃,按理说,府里的下人,不会这样没有规矩。”
“怎么没有,”柳琳琅不依不饶,“我已经把她带来了,她还跟我说,王妃绝对不敢把她怎么样。”
没等王妃接话,外面已经有人通传:“世子妃到!”
尹素婳带着明蕊,娉娉袅袅从正门进来,笑容满面。
那张明媚的脸,揉着清早的薄光,无比美丽。
“儿媳见过王妃。”
听到尹素婳的称呼,王妃眼角的尴尬,有些隐藏不住了。
刚刚还在哭诉的柳琳琅,更是惊讶。
这个人,就是给君夜表哥冲喜的世子妃?
王妃赶忙说着:“我的儿,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。新婚三日无大小,不用这样拘礼。”
尹素婳慢慢起身,面上还是带着笑容:“儿媳不敢,不然会被人嚼舌根,说我教养不好。”
王妃听得出来,这是在影射今日杜妈妈说那些话。
她用袖口掩了一下嘴,随后就挂上自己亲和满分的笑容。
“怎么会,而且你也不用如此生分,称呼我母妃就好。”
“按理说,自然是应该如此,不过素婳不敢。”
尹素婳不卑不亢,语气也很淡定。
王妃意识到,这个儿媳妇,不但美貌无双,胆识也是过人。
看情况,她是要为自己讨个公道。
“何出此言?”她保持着一贯的端庄。
“昨夜洞房花烛,便有一位王妈妈自称是王妃身边的人,嘲笑辱骂于我,泼了我一身菜汤,看在王妃的份上,我只是略施惩戒,孰料今日一早,杜妈妈又称是奉了王妃之命,打了我的婢女,闯进我的新房,指着尚未起床的世子爷说是奸夫,堂而皇之的让我解释……”
王妃脸上的端庄,都要绷不住了。
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东西,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置。
尹素婳继续说着:“我既然嫁过来,自然是宁王府的人,而且是过了皇命,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妃,王妃身边的人,竟然这样轻视于我,想必是王妃不想承认我这个儿媳妇吧,我自然不敢称呼母妃。”
她的语气,虽然没有抱怨,却让人听着委屈。
王妃终于变得严肃:“唉,都怪我这些年,对下人太过于仁慈,才纵容的他们如此无法无天,看来确实是我的错。母妃在这里,带他们给你赔个不是。”
尹素婳心中想着,果然是个老白莲。
不过她不想给王妃这个机会。
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:“想不到,王妃是真的不喜欢我。既然不满意这门婚事,不如让世子爷写了和离书来,我必不会赖在这里。”
王妃蒙了,自己刚刚的话,说错了?
“素婳,你这是……”
“本来素婳以为,那两位妈妈,只是狐假虎威,王妃并不知情,可是大婚第一日,王妃这里不但没有人引我来请安,还要给我道歉,这不是让天下人都知道,我这位世子妃,是个不尊婆母,不敬长辈之人?明明是我被人侮辱了,反而要承受这样的结果,我怎能不惶恐?”
王妃的脸,一会红一会白,显然也是被抢白的够呛。
一旁的柳琳琅听不下去了:“不过是个冲喜的世子妃,还真的以为自己很尊贵么?我姨母已经给你脸了,你别不要脸。”
“琳琅!”王妃马上制止,声音却不大。
毕竟,她还要维持自己端庄的形象。
“这位便是抚远伯府的柳小姐吧,方才在后花园相遇,我好歹也是她的表嫂,她不过是看到我身边只有一位丫鬟,竟然要让我给她行礼,她身边的丫鬟,还想动手打我,难怪我进门之前,世子爷要我承诺,跟丞相府断绝关系,看来是看到了王妃进门之后,这些母家的人,是怎么仗势欺人的。”
尹素婳说这些东西,字字戳心,句句见血。
王妃的涵养再好,听到这样的话,脸上也挂不住了。
柳琳琅当时就要气疯了,直接就喊了一句:“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来路?不过是丞相府不受宠的嫡女而已,听说你从小就克死了亲娘,还有没出生的弟弟,这次嫁过来,如果君夜表哥有什么事……”
她还没说完,尹素婳直接一个健步越过去,一个耳光狠狠甩在她脸上。
“你竟然敢打我!姨母,你看到了吧?”
王妃也是无语了,这个外甥女,方才说那些话,如果让宁王听到了,她都保不住抚远伯府。
莫君夜是宁王的眼珠子,就算全天下都知道他马上就要死了,也没有敢在宁王跟前提。
“你应该谢谢我,不然你会知道,什么叫祸从口出。不信,问问你姨母。”
尹素婳眼神凌厉,没有一丝犹豫。
柳琳琅被这个眼神吓到了,当时不敢说话了。
王妃终于开口了:“琳琅,以后不能因为是一家人,就口无遮拦了。还不谢谢你表嫂方才纠正你,不然你真的要闯祸了。”
看到王妃那个眼神,柳琳琅才缓过味来。
她意识到自己刚刚口不择言了,虽然不服气,还是不得不低头。
“不用道谢,我跟柳小姐,也不会是一家人,毕竟我命太硬,万一柳小姐着急跟我攀关系,万一出事怎么办?”尹素婳的态度,很是硬气。
王妃知道,尹素婳是想要自己的态度。
她沉默了片刻之后,又一次换上了笑容。
不过这次是绵里藏针,虽然看着温柔,未必没有威严。
“素婳,方才的话,不要往心里去,不然就真的是怪罪我这个母妃了,那两个婆子,还有我的外甥女,这些表现,我自然难辞其咎,你放心,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。”
尹素婳就知道,这种时候,王妃只能壮士断腕。
她也没有拦着,就想看看王妃到底要怎么自救。
“来人,表小姐身边那个婢女,对世子妃不敬,差点让表小姐惹出大祸,掌嘴五十,送回伯府发卖。”
马上有婆子上前,把刚刚那个被尹素婳教训的丫鬟拖走了。
“把王妈妈和杜妈妈带上来。”王妃并没有停止。
既然要处置,总不能只处置外人。
这两个老妈子,虽然尹素婳处理过来,她这个王妃,总要表态。
很快,没有办法说话的王妈妈,和断了手指的杜妈妈被带过来了。
见到尹素婳,他们都很恐惧,赶紧跪在那里。
“见过王妃,见过世子妃。”杜妈妈忍着疼痛,给他们请安。
而王妈妈只能跟着磕头,不能说话。
“素婳,这两个刁奴,竟然在新婚之日,惹得你和君夜不快,那就交由你处置吧。”
尹素婳见王妃把皮球踢到自己这里,直接问了一句:“如果我想杀了他们呢?”
尹素婳知道,这个时候不树立自己的威信,就会被王妃拿捏。
以后府里的人,也知道自己是纸老虎,中看不中用。
王妃不是喜欢装大善人么,那就让她保持自己的假脸。
反正她不要面子,也不用顾虑自己的行为会不会给丞相府带来祸患。
反过来,应该是他们求自己,在宁王府安分一点,免得连累了他们。
王妃直接坐起来,旁边的林妈妈,脸色早就变了。
这位世子妃,传闻中在丞相府受尽欺凌,怎么这个性子,如此跋扈?
不光是王妈妈和杜妈妈两位婆子被惩罚了,就连表小姐都没有在她手里讨到任何便宜。
“姨母,难道宁王府要让她这个新过门的媳妇做主?”柳琳琅听着就觉得不服气。
尹素婳白了她一眼,语气无比讽刺:“做人呢,最好要摆正自己的位置,既然知道这里是宁王府,你一个抚远伯府的千金,不过是仗着跟王妃的亲戚,就在这里指手画脚,看来家教真是不错。”
柳琳琅脸都绿了,刚想反驳,王妃示意她不要说话了。
王妃不是傻子,她看的出来,外甥女完全不是尹素婳的对手。
之前两位妈妈,也确实栽到了尹素婳手里,如果她不处置,让宁王知道了,也不是什么好事。
“我知道他们是犯了大错的,不过他们在府中伺候多年了,也算是小心翼翼,现在已经这个年纪了,不如惩戒一番,赶出府去,毕竟你和君夜刚刚大婚,如果出现人命,也不吉利。”
尹素婳看着王妃那张脸,还真是随时保持善人的作风。
不过这次自己不想给她这个机会:“王妃,其实我方才就是那么一说,我已经惩罚过了,他们不过是狗仗人势而已,罪不至死,至于要不要赶出府去,这个自然也不是我说了算的,毕竟这个府中,管理内宅的还是王妃,不是我这个刚进门的新妇。”
林妈妈心中惊讶,这个世子妃,好阴险的心思。
这么几句话,就把刚刚王妃要保那两位妈妈性命的心思,变成了要把伺候多年的老人赶走的思维。
王妃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,却只能咽下这口气。
“至于柳小姐,王妃不想让她给我道个歉么?”
尹素婳并没有王姐这个人。
柳琳琅直接站起来,质问了一句:“凭什么?”
王妃闭上眼睛,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,这种时候了,还在逞能。
“琳琅,还不去给你表嫂道歉。”
柳琳琅听到这句话,有些不敢相信。
她回过头,看了看王妃,又注意到林妈妈严肃的神色,瞬间明白了。
今日自己不道歉,下不来台的人是姨母。
没办法,她非常不情愿的到了尹素婳跟前,深施一礼:“表嫂,琳琅年纪小,之前没有见过表嫂,有眼无珠,还请表嫂不要见怪。”
尹素婳讥讽的笑容,让她看着都觉得刺眼。
“希望你那个丫鬟付出的代价,能让柳小姐吸取教训,不然下去就不是一个巴掌,和一个婢女那么简单了。”
柳琳琅心里的火燃烧起来,又没有办法发作。
看样子,这个尹素婳,是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。
“王妃,既然已经见礼,我就不打扰你和娘家人叙旧了,素婳告退。”
王妃也没有再阻拦,就让她离开了。
“姨母,你就这样纵容她在府里横行?”
尹素婳离开之后,柳琳琅终于表达了自己的不满。
王妃的表情,却像是忘记了刚刚的事情。
“他们犯了错误,应该惩罚,至于你,近来行事越发不成体统了,如果这件事让你爹知道了,看他怎么惩罚你。”
柳琳琅撇了撇嘴,终究无话可说。
莫君夜的小院,侍卫又把今日的事情跟他汇报了一遍。
“看来王妃的假脸,也要戴不住了。”
莫君夜一边悠闲的往池塘里扔着鱼食,一边说着。
“世子妃正带着她那个婢女在王府转悠,看情况是在熟悉环境。”侍卫又补充了一句。
“无妨,随她去吧,既然她答应了我的条件,就是做好了跟丞相府决裂的准备,她是铁了心要留下来的。”
莫君夜对于尹素婳的心里,摸索的很清楚。
“既然这样,世子当初何必答应她那个要求?”
侍卫不懂了,既然世子占据绝对主动,哪有世子妃提条件的空间。
莫君夜神色平淡:“她的条件,对我来说,提或者不提,反正一样。”
他们正在说着,另外一位侍卫走了过来:“世子爷,齐公子到了。”
“请他进来吧。”
莫君夜的表情,终于有了温度。
此时的尹素婳,正在明蕊的陪同下,在王府中四处转。
“世子妃,今日你对王妃说的话,会不会让王妃记恨?”
“我打了她的人,你以为我谨小慎微,她就会当做没有发生过?”尹素婳看得无比通透。
“那世子妃的处境,不是很不妙?刚刚进门,就得罪了婆母,以后我们是不是要更加小心?”明蕊明显害怕了。
尹素婳却没有放在心上:“放心吧,她不会对我怎么样,至少明面上,不会为难我,毕竟她可是百姓口中继母的典范,贤良的标杆。”
这么多年了,王妃维持这个形象不容易,怎么会因为自己一个跟娘家断了关系的冲喜世子妃一般见识,毁了自己辛苦多年的口碑。
“世子妃,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。”明蕊的脑子里,不明白的事情,又何止一件。
“想知道世子爷为什么出现在我的房间?”尹素婳已经猜到了。
明蕊点了点头:“是啊,昨夜我没有看到任何人进门啊……”
“没有人进门,不是还有窗户么……”尹素婳提醒了一句。
明蕊吓了一跳,有门不走,竟然走窗户,这个世子爷也真是奇怪。
是自己的新房,又不是闯入别人的房间。
“世子妃,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,一直没跟你说。”
“关于我的?”
“算是吧,其实丞相府中,还有一个人,我想请世子妃救出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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