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扯了扯还想说什么的姚玉兰，对着李大根讪讪一笑，“要退婚也可以，但大根你不是不知道，我家佳琪她考上了燕京的大学，家里所有的积蓄都被她带去了燕京，您看这五百块钱能不能缓一缓？”
“我不管，三天之内我要看到钱，超过三天你们就等着出利息吧！”
说完李大根便离开了这里，徒留林建军跟姚玉兰脸色阴晴不定地站在原地。
半响之后，林建军忽然转头，双眸通红地盯向林芳华，“是不是你做了什么？”
“怎么可能？”
林芳华又不傻，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做的。
“那你现在就跟我去求李大根，求他娶你，求他不要退那五百块钱的彩礼！”
着急之下，林建军一把拉住了林芳华的手臂。
他只知道自己得罪不起李家，也拿不出五百块钱还给李家，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。
“建军你快放手！”
王淑英一惊，连忙伸出手想拦住他。
“你给我滚开！”
林建军一个用力，王淑英便踉跄后退，一下子坐在了地上。
“不许欺负我姐！”
刚睡醒走出门口的林元华正好看到这一幕，他直接冲到林建军面前，张开嘴对着他的手狠狠咬了下去。
顿时，林建军的手便留下了几个殷红的牙印。
林建军吃痛，甩又甩不开，最后狠狠一脚踹在了林元华的胸口。
说到底林元华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，哪经得起这么踹？
他的身体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般，重重地落在了两三米远的地上，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“元华！”
王淑英顾不上自己身体的疼痛，连忙爬到林元华身边查看他的伤势。
她怎么也想不到，林建军居然对自己的儿子下这么重的手。
“芳华！元华！你们没事吧！”
王大挺走进院落正好看到了这一幕，连忙将林芳华从林建军的手里拽了出来，一脸担心地问道。
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女人，长相亲切温和，眸底同样流露着担忧。
这两个人，正是王淑英的弟弟和弟媳，林芳华的舅舅和舅妈。
在林芳华的记忆里，舅舅和舅妈没有孩子，一直把她当女儿疼。
她从小到大所有的衣服零食，几乎都是舅舅和舅妈买给她的。
“弟弟……月娥……”
看到自己的亲人，王淑英终于泣不成声。
“月娥，去照顾元华。”王大挺黑着一张脸冷冷道。
“哎！”孟月娥连忙应下。
看着孟月娥将林元华扶进屋，王大挺捋起袖子，拳头直接就对着王建军招呼了过去，“你平时就是这么欺负我姐跟我姐孩子的？”
王大挺是个木匠，长的五大三粗，打架很厉害，王建军潜意识里是有些怕他的。
听说林建军跟村里小寡妇乱来的事情之后，他一直怀疑王淑英在林家过的不好，但王淑英一向都报喜不报忧，他又因为要赚钱养家一直没时间来老林家。
猛然见林建军居然这么对两个孩子，王大挺顿时怒上心头，下手自然非常重。
“没……没有……不要打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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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建军顿时抱头鼠窜。
“别打了！别打了！怎么说建军都是你的姐夫，有话好好说……”姚玉兰连忙上前劝道。
“你就是姚玉兰？别碰我，我嫌恶心！”
王大挺一把将她推了个踉跄，转头看向林芳华，“芳华你说，你眉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？”
有人帮自己撑腰，林芳华自然乐不得，连忙将事情经过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讲了一遍。
这下子，王大挺更生气了。
他跟月娥一直把芳华跟元华当自己的孩子看，要不是芳华命大，他都要看不到了！
一股怒气涌上心头，他转过去恨铁不成钢地看向王淑英，“姐！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！”
说完他又看向林建军，冷冷地威胁道：“芳华说要分家，你们到底分不分？”
“分……分……”林建军连连点头。
他的脸跟鼻子都被王大挺打青了，顶着一边的熊猫眼，看起来格外的滑稽。
“不，我不分家！”
这个时候，王淑英却忽然站了起来。
“姐，你……”
王大挺一愣，正准备开口劝说，却忽然听到王淑英用一种非常平静的语气道：“我要离婚。”
这下子，轮到在场所有人震惊了。
尤其是林建军。
他压根都没想到，那个自从嫁给他以后便一直懦弱到从不敢反驳他一句话的女人，居然敢说要离婚。
以为是自己听错了，他下意识开口问道：“王淑英，你刚才说什么？”
“我说我要跟你离婚。”
王淑英静静看着面前的男人，没有一丝退缩。
这么多年来，她恭顺，忍让，无条件服从他的话，以为这样就能换来他的真心。
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，她越是忍让，他们越不把自己当人看，连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都跟着受欺负。
如果不是元华挨了那一脚，她到现在都还没醒悟过来。
是她对不起两个孩子，以后她要加倍补偿他们。
“你……你可别后悔！”
林建军下意识避开了王淑英的视线，哽着脖子开口。
他就不信了，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女娃一个傻子，离了他还能活得下去？
“有什么好后悔的，姐我们回家，以后有我王大挺吃的一口，就不会饿到你们！”
王大挺拍着胸口打包票，连忙叫孟月娥去写离婚证明。
孟月娥原本是地主家的女儿，精通琴棋书画，只是后来家道中落这才嫁给了王大挺，写离婚证明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。
八十年代对于婚姻登记管理的并不太严格。
只要双方按了手印，再经由村支书确认备案，两个人的婚姻关系就算是正式解除。
在这个年代，离婚本就不常见。
更何况，还是女方先提出的离婚。
虽然林建军一直磨磨蹭蹭觉得丢人不情愿，但在王大挺的威压下，最终还是按上了自己的手印。
去村长家签字的时候，因为李大根在家，更是一点阻碍都没有。
只是一个上午不到的时间，王淑英跟林建军便已经正式脱离了婚姻关系。
东西有点多，王大挺特意花钱租了一辆驴车。
一直到驴车走出大王庄村，王淑英看起来还有些迷茫和恍惚。
林芳华理解她的心情，一路也没有多打扰她，只是在心里暗暗盘算接下来要如何赚钱养家，治好弟弟林元华的傻病。
坐着驴车一路颠簸了一个多小时，才终于到了魏庄村。
魏庄村在西县的西南面，一个村庄的人大都是姓魏的。
豫省75年大水后，林芳华姥姥，姥爷所在的村庄几乎全军覆没，后来在魏庄村安家落户下来。
姥爷王玉山很早就去世了，赵玉翠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三个孩子拉扯大。
除了舅舅王大挺以外，林芳华还有一个二姨嫁到了跟西县相邻的平县，听说嫁的不错，但因为离家太远除了逢年过节之外，平时来往并不多。
“淑英回娘家了，瞧你这俩娃都这么大了！”
魏庄村的民风跟大王庄村大有不同，一路上都有热心的妇女们跟王淑英打着招呼。
“哎，魏嫂子还是那么精神！”王淑英勉强撑起笑脸回应她们。
一早姥姥赵玉翠就想跟儿子一起去大王庄村看王淑英，但因为腿脚不便，家里又养着猪，所以分身乏术。
听见门口的响动之后，赶紧跑去开门。
“大挺，月娥回来了？你姐她们怎么样？”
王大挺跟孟月娥让了让，赵玉翠就看到了他们身后的王淑英跟两个孩子。
“妈……”
看到自己亲妈，王淑英陡然就红了眼眶。
“淑英这是怎么了？”赵玉翠连忙将人迎进了堂屋。
“妈，我姐跟林建军离婚了，以后就回家住了。”王大挺率先开口，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。
“真是欺人太甚！”
赵玉翠抹了把眼泪狠狠地拍了拍大腿，随后看向王淑英，“淑英啊！这些年委屈你了，你怎么不早点说呢。”
“妈……”
王淑英哭的更厉害了。
“妈别哭了，你放心好了，离开那个渣男以后我们只会过的更好！”林芳华连忙开口安慰道。
“芳华说的对，姐你别哭了，以后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，这些年娘身体一直不好，现在你回来了，也刚好帮我分担着照顾一下娘。”孟月娥也开口安慰道。
林芳华下意识看了她一眼，发现了她眼底的真诚。
这个舅妈倒是实在的，知道怎么说话才不见外。
“对，月娥说的对，以后你们都在我身边，我就放心了，哎，我苦命的淑英啊……”赵玉翠跟王淑英母女二人抱头痛哭，林元华站在一旁束手无策地玩着手指头。
林芳华最见不得老人哭，见状连忙开口。
“姥姥您别哭了，您可是我们家的主心骨，您要是哭坏了身体，我们可都是会心疼的。”
赵玉翠伸手摸着林芳华的脸，心疼地看着她，“谁说我家芳华不懂事的？我看我家芳华最懂事了，以后你跟元华就好好住在这里，什么都别多想，谁要是再敢欺负你们，姥姥就跟他拼命！”
“妈，芳华他们早饭都还没吃呢。”见众人的情绪都缓了过来，王大挺连忙开口道。
“对对对，你不说我都忘了，饭我一早就做好在锅里热着，就等着你们回来吃呢。”
说完，赵玉翠连忙起身从厨房端出了饭菜。
煮熟的玉米，有点发黑的馒头，一人一碗玉米面糊涂，再加上一个炒白菜，是豫省农村常见的饭菜。
饭桌上免不了提到以后生计的问题，农村人最看重的无非就是田地。
赵玉翠放下碗开口道：“玉山生前救过魏学礼一命，我这老婆子就算是豁出去脸面，也要去给你们一家三口讨点地种！”
“姥姥，不急。”
林芳华连忙开口表态，“我想做点小生意，赚钱了后去县城买套房子跟妈和弟弟住。”
她很感激姥姥的帮助，可让林国医去种地？
——她是真的不会啊！
“做生意再另说，不管怎样你现在回来魏庄村了，总是要跟村长打声招呼的，晚上我领你们去村长家！”赵玉翠没把林芳华的话放在心里。
在她心里像林芳华这么漂亮的姑娘是应该在家里娇养着的，而不是抛头露面去吃苦。
反倒是王大挺赞赏地看了林芳华一眼。
小小年纪就知道赚钱养家，这懂事，像他！
他不自觉把这话说出来，顿时招来赵玉翠一个白眼，“你就少自夸了，从小到大你给我惹的祸还不够多吗？”
王大挺连忙吐了吐舌，就连王淑英都忍不住勾了勾唇角。
这边饭桌上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，而大王庄村的老林家的人却愁眉苦脸。
“建军，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傻！她说要离婚你就离？就算是离婚了，让她把那五百块钱彩礼钱还掉！”
于半莲坐在老屋里，喋喋不休地数落着自己的大儿子。
林建军蹲在地上没吭声，坐在他身边的姚玉兰忍不住开口辩解，“还不是那个王大挺，长的人高马大的，非要打建军，建军要是不答应，还不得被他打死啊！”
“这个该死的王大挺！”
于半莲开口咒骂道：“呸，敢打我们家建军，等建国回来，我让建国去收拾他！”
“娘，其实离婚了也好，建军这不正好娶了玉兰么？”赵桂芝连忙转移了话题。
那王大挺人高马大的，她家建国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？
“话是这么说没错，可是那五百块钱谁来还？我们可得罪不起老李家。”于半莲看了姚玉兰一眼，开口嘟囔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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