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顾北承失态，宋韶曼感到报复的快感。随即害怕真的惹怒他，低下头，闷闷“嗯”了声。

慌乱中，顾北承粗蛮拽起沙发上的薄毯，将她裹得严严实实，继而捞入怀里。

她其实是痛的。

可她不喊不叫，像是具尸体。

内心的不安主宰了顾北承，他忘记了对宋韶曼的恨，在担忧中赶到医院。他难得温柔地将面色苍白的宋韶曼放到病床上，而后急匆匆拽来熟识的妇产科医生汪医生。

汪医生眉头深锁，吩咐护士将宋韶曼送进手术室。

顾北承一路紧随，在她将将被推进门里，彻底乱了方寸，竟发狠威胁汪医生，“她要是出什么事，我要你的命！”

回应他的，是彻底关上的手术室大门和亮起的“手术中”。

宋韶曼，我还没折磨够你，你别想死！

***

漫漫长夜终于过去。

宋韶曼醒来，意识空蒙。入目是刺白的天花板，她盯了会儿，知觉渐渐回笼。

顾北承送她到的医院。

她流产了。

顾北承似乎跟她道歉了。

旋即，她否认自己天真的念头。

这次回到顾北承身边，他对她只有恨，历尽手段要她难堪，越玩越疯。她为了奶奶的医药费，完全迎合他，出点血是正常。搁他心情不好，怨恨她放弃他时，他下手更重。

他要真能想开，会往死里折磨她？甚至这次玩到她流产。

宋韶曼闭上眼睛，胸口发胀，不知道是因为失去孩子，还是因为失去她和顾北承的孩子。

顾北承不想看到半死不活的宋韶曼，赶上需要出差，他雷厉风行赶去邻市，放任宋韶曼自生自灭。

宋韶曼浑浑噩噩躺了一周，被一通催钱电话惊醒：奶奶那边，又要交医药费了。

挂掉电话，她查询余额，卡里有五十万。

顾北承给她钱了。

她松口气，她可以少受一次屈辱了。顾北承平时就对她百般折辱，一到交钱，他更是变本加厉。

拖着虚软的身体，她走出病房，要赶去奶奶所在的市中心医院。

“啪”，才刚走出门，她就被迎面而来的耳光打懵。她膝盖一软，整个人靠在墙上。眼前的虚影重重叠叠，几秒后她终于看清来人。

面前妆容精致、端庄大方的妇人，可不就是顾北承的母亲。

顾母对上宋韶曼的目光，“啪”，又一耳光扇过去，“你这个贱女人，怎么还敢缠上我们家北承？！”

宋韶曼强忍脸上火辣辣的疼，挤出笑脸，“伯母，好久不见。”

顾母冷笑，反手又甩在宋韶曼脸上，“你不配跟我说话！你听好，我来找你，只有一件事，就是让你离开顾北承。北承可能没玩够你，我不希望你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。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，像三年前那样离开他。宋韶曼，你要是做不到，我就要你奶奶的命。”

奶奶。

宋韶曼跌坐在凉冷的地板上，忽然觉得呼吸不过来。

顾北承要她留在他身边，否则他不会给她钱。

可顾母又逼她离开他，不然她就会要奶奶的命。

她下个月付不出医药费，奶奶照旧撑不下去……

他们顾家人，就不能给她条活路吗？

顾母端出高高在上的姿态，睥睨宋韶曼的狼狈，“缺钱？”

“缺钱，你自己去赚。你以为北承是开慈善机构的，每个月浪费五十多万在你们身上？”

浪费。

宋韶曼双目失焦，喃喃道：“怎么是浪费呢……奶奶一定会醒过来的！一定！”

顾母冷笑，“宋韶曼，北承马上就要结婚了。他婚后想玩玩女人，可以。但我不允许他玩肮脏的下贱女人。你现在答应离开，我还能给你介绍份来钱快的工作。”

来钱快的工作？

而且是顾母介绍的。

宋韶曼用脚趾头想，都知道是干什么了。

“啪”，顾母往她身上扔了张名片，随后趾高气扬地离开。

听着渐远的“哒哒”声，宋韶曼的意识渐渐回笼。她望向落在胳膊上的透明名片，想要拂开这侮辱她的东西，可最终，她伸出手，攥紧了它。

市中心医院。

宋韶曼坐在病床旁，双手小心翼翼捂住奶奶瘦骨嶙峋的手掌，“奶奶……你一定要醒过来……我只有你了……”

一见到熟悉慈祥的面容，宋韶曼就忍不住热泪盈眶。种种委屈同时涌上心头，宋韶曼再也绷不住，将头埋在手腕上，放声大哭。

顾母不能得罪，顾北承更不能得罪，她……该怎么办？

还有半个月……她该怎么办？

宋韶曼哭到没有眼泪，懒懒抬头，眷眷望着奶奶的沟壑纵横的病容。

瞳孔放缩间，她感到仿佛有千万银针在扎她的心脏。

真疼啊。

她是奶奶带大的，而且奶奶她唯一的亲人……她一定要全身而退！即使不能，也不能扼杀奶奶醒过来的机会！

三年前放弃顾北承，几乎要了她半条命。重新回到顾北承身边的两年，每分每秒都在吞噬她活下去的念头。在无尽的无奈与苦楚中挣扎，宋韶曼唯一的盼头就是听奶奶喊她几声“囡囡”。

待到深夜，宋韶曼按照惯例去找奶奶的主治医生。

正要敲门，手机铃响了。

她掏出手机一看，居然是顾北承。

指尖堪堪触到屏幕，她想拒接，最终没有勇气。

“宋韶曼，你出院了？！”顾北承阴鸷地望向空荡荡的病房，一拳砸在墙面上。

听到巨响，宋韶曼心口微颤，“顾北承，我……”

只是看奶奶。

你不让我出院，我绝不会出院的。

这些温顺和软的话，顾北承都没有给宋韶曼机会说出来。他简单粗暴地打断她，“滚回你的病房找我。半个小时内你不出现，后果自负！”

惧怕顾北承的威胁，她只得遵照他的意思。

才推开病房的门，宋韶曼就被怒火中烧的顾北承扇倒在地。

“我准你出院了吗？”

顾北承母子连番侮辱，宋韶曼几乎承受不住。她跪坐在地上，红了眼尾，心力交瘁地望着顾北承，“顾北承，我错了，我是来看奶奶，我好久没见她了……”

宋韶曼这回为了钱在顾北承脚边摇尾乞怜，但他知道，她是呕着口气的。她不服气，她不相信，她不情愿。

可现在哆哆嗦嗦认错、哭成泪人的宋韶曼，是完全崩溃了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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