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景湛暴喝!
同一时间,两个太监按住洛泱的手,夺走了她手心的银簪,往门口拖去。
“把她拖回冷宫,找太医救治,绝不能让她这么轻易死去。”
洛泱绝望的摊着身子任由太监拖拽,一颗心坠入冰谷,离开前,还看见太医匆匆进了鸾凤殿。
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吧!
洛泱,该死心了!心中一道声音这么提醒自己。
她终于坚持不昏厥。
……
她不知道睡了多久,隐约听见小云低低的啜泣声,掀开眼睫,入目处,果然是小云哭的梨花带雨的脸。
“小云,你哭什么?”
“没……没哭!”
小云连忙试去泪水,强颜欢笑。
洛泱正欲再问,四方扇外,传来打扫院子的婆子们窃窃私语的声音。
“听说了吗?那孩子被挖心后,尸体扔进了血池,这冰天雪地的,也不知道多久能化掉。”
“是啊,还那么小,真是可怜!”
所谓的血池,就是宫中犯罪的丫鬟婆子太监死后的归宿,所有尸体都会被拉往那里,用药水化掉。
听至此处,洛泱如遭雷击,连滚带摔跌下床,脚底的伤口再次裂开,往外渗着血珠。
“佑儿,我的佑儿啊!”
洛泱凄厉呼喊,声声泣血!
双脚已经无力支撑,她只能靠双手死死抠着地面,一点点往殿外爬去。
小云追上来,声音哽咽,“小姐,你别……”
“小云,我求你,带我去血池,就算是死,我也要陪在孩子身边,我求求你了!”
洛泱将头重重磕在地上,她腿不能行,只能将所有希望倾注在小云身上。
面对她哀绝又期盼的目光,小云咬牙点头。
她找遍了整个冷宫,终于找来一辆破旧简陋的推车,费力将洛泱抱上推车后,又替她盖上一层厚厚的棉被。
小云艰难的拉着绳子前行,双脚一点点没入积雪之中,洛泱的双脚不断往外渗血,随着推车每前行一步,映出一条长长的血痕,触目惊心。
风雪漫天,打落在洛泱脸上,覆盖了她整张脸,几乎随时要昏厥的她,凭借着强大的意志,终于撑到了目的地。
洛泱翻身下车,果然看见一池暗红的血水,在雪白的世界里,格外醒目,伴随着漂浮在水面的森森白骨,散发出阵阵恶臭,让人作呕欲吐!
“佑儿,别怕,娘亲来带你回家!”
洛泱瞬间失去理智,双手并用,快速的往水池爬去。
“小姐,别……别过去!”
小云忍着胸口强烈的恶心之感,试图阻止!
洛泱却仿若未闻,不顾生死,一头栽进血池之中,伴随着噗通一声,溅起无数血珠,顿时恶臭满天。
猩臭的血水涌进她的五官,刺骨的冷意如同刀子一样,刮着她身上的肉,连带着骨头,也渐渐僵硬,几乎让她窒息。
洛泱屏住呼吸,在血池里来回搜寻,除了森森白骨,她什么也没有找到。
“佑儿,娘亲来了!你等着娘亲啊,”
洛泱探出头,整张脸都被血水覆盖,矛盾和恐惧交织在一起,她既害怕找到孩子的尸体又期盼找到。
身体开始僵硬,她喘了两口气后,再一次扎进恶臭的血水里。
趴在血池边沿的小云正担心时,蓦然听见一声哀绝凄厉的惨叫……
“啊……”
那叫声哀恸凄怆,如刀子一样割着她的心脉,小云不安极了,顾不得血池散发出来的猩臭难闻之气,拼命朝着血池大喊。
“小姐,小姐!”
声声呼唤,句句锥心!
眼见着血池里再也没有血泡冒出,小云终于忍不住准备跳下去的时候,洛泱突如其来的冒出血池,抱着一具小小的尸体,如血人一般狼狈爬上岸。
小小的尸体被药物浸泡,已经浑身腐烂,身上几处白骨明显可见。
洛泱将他放倒在雪地里,慌乱的擦拭他脸上的血水,五官露了出来。
那张小脸虽然有几处烂肉,却也能清楚的辨认,那是她的佑儿!
“不……”
洛泱颤抖的捧着佑儿满是血水的脸,撕心裂肺的哭喊。
她的儿子,真的死了!
无论她怎么呼喊,她的佑儿再也不会回应她了!
到最后,洛泱冻的几乎僵硬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,她颤抖到弓起身子,将佑儿的尸体搂进怀中,蜷缩成一团,任由眼泪和血水肆虐。
母子二人身上暗红的血水在雪地里化开,氤氲成片,远远看去,就像地狱里盛开的彼岸花,妖冶而又刺目!
不知道何时,林若水坐着辇车而来,身上披着厚厚的貂绒披风,丫鬟举着的油纸伞替她遮挡了漫天风雪。
“谁让你带她到这儿的?”
音落,她视线寻到了小云身上,眸光瞬间闪过一抹狠戾。
“给我掌嘴!”
立刻有两个婆子上前,一左一右按住小云的胳膊,无数耳光刮在小云脸上。
“啪啪!”掌声,拉回了哀恸中的洛泱,她扑过去撞开打人的婆子,将小云护在身后。
“林若水,有什么冲我来,为难一个丫鬟算什么?”
血水在洛泱脸上已经干涸,满脸都是斑驳的血迹,遮盖了原本清丽的模样,只能看出一双赤红含泪的双眸。
“呵!”
林若水哑然失笑,拢了拢身上的披风,满眼的鄙夷。
“洛泱,就凭你?你早已是阶下之囚,有什么资格跟我说,是谁允许你将那个孽种的尸体捞上来的?来人,把尸体抛下去,尽快化了!”
“不……不要!”
洛泱朝孩子扑去,却被丫鬟拦住,眼见着两个婆子直接提着孩子的尸体,掷入血池之中,又无情的往里面倒了瓶化尸粉。
很快,血池之中冒起灼烫的热气,雾气弥漫,恶臭再一次扑鼻而来。
林若水不由蹙眉,用丝帕反感的捂住了自己的口鼻。
“不要,佑儿,你们放开我!”
洛泱凄然痛嚎,拼命挣扎,却只能眼睁睁看着,孩子的尸体一点点化为血冒流逝,变成白骨。
她心痛如绞,疯狂大吼,“林若水,我要杀了你,我一定会杀了你的。我要见容景湛,放开我!”
“见他?跟他告状说我害你么?洛泱,且说他不信,就算信了,你只怕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!来人,把药给她灌下去!”
“不要,放开我家小姐!”
小云扑过去,却被一脚拽飞,跌倒数丈之外,再也爬不起来!
洛泱被掐住脸颊,嘴巴被迫张开,婆子拔开瓶盖,恶狠狠地朝洛泱嘴里倒去。
“喝,给我全部喝下去!”
婆子越发用力,药水尽数倒进洛泱嘴里,她逃不开,也抵抗不了!除了拼死摇头和流泪,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之声。
药水倒完之后,婆子强硬的掐住她的嘴巴,迫使她吞咽下去后,才松了手。
洛泱跌倒在地,抬眸间是林若水得意的诡笑掠过。
“你给我喝了什么?”她愤恨地盯着她,眼底的不甘和怨怼恨不得将林若水碎尸万段。
“回头你就知道了,一个月之后,就是我的封后大典,我可不想因为你出什么岔子。”
林若水嫌恶的瞥了她一眼,挥了挥手,“我们走吧!这地方让本姑娘作呕。”
一行人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,洛泱绝望的目光巡到血池之中。
腐化尸体的药效已过,血池恢复了以往的死寂,露出森森白骨。
洛泱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下池,捞出孩子的尸骨。
看着自己怀中的白骨,洛泱今时今日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,她的心在滴血,眼里却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来。
“小姐!”
小云艰难的爬过来,紧紧抱着洛泱,哭了很久,最后两人才合力把佑儿的尸骨掩埋在漫天风雪之中。
回到鸾凤殿后,洛泱就发起了高热,一连数天人都处于昏迷状态,高热不退!
太医虽然看过,却并未尽心救治,每次只是随便打发了点药就走了!
小云眼见着洛泱在沉睡中心脉越来越弱,已经奄奄一息,不得已跪在太医院外哀求。
终于好不容意求来一些上好的药材,熬了给洛泱灌下的同时,不断鼓励她要活下去。
洛泱迷迷糊糊间,惊恐地喊着,“佑儿……容景湛,求你放过佑儿,我做什么都愿意!”
洛泱一直喊着佑儿和容景湛的名字,如此仿佛循环,犹如陷进了无尽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,眼角划出一滴清泪。
小云紧紧握着洛泱的手,声音哽咽,“小姐,你快醒来吧!我真的好怕……”
第二天,洛泱的高热反应终于消失,身上和脚上的伤口也开始结痂,渐渐愈合!
可她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,小云依然每天雷打不动的给洛泱擦药,熬药!
转眼过去二十多天,整个皇宫里,除了洛泱住的冷宫,到处张灯结彩,喜气一片,宫里的人早已忙成一团,为新后册封做准备。
小云听着四方扇外的炮竹之声,在看看病榻之上昏迷不醒的洛泱,心中难免失落。
“小姐,后天就是新后册封的日子,举国同庆,可你都睡了那么久了!身上的伤也已经痊愈,为何就是不醒呢?难道你是在躲避这样的日子吗?”
小云替洛泱擦完脸,又替她擦手,边擦边垂泪,继续道,“你放心吧!皇上自那天过后,从未踏进冷宫半步,也从未来看过你,想必他已经将你遗忘,不会再折磨你了!你快醒来啊!”
倏然,洛泱的手指颤动了一下,小云一怔,以为是自己的错觉,目光移到洛泱脸上,不由一惊!
洛泱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,怔怔的望着屋顶。
“小姐,太好了,你终于醒了!”
小云热泪盈眶,连忙扶起洛泱。
洛泱的意识瞬间回还,目光落在小云身上,空洞而冰凉。
她缓缓抬手,用指腹替她刮去脸颊上的泪水,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个怪异的笑,混合着她那空洞且冰冷的目光,特别诡异。
小云心里不由“咯噔”一沉,惴惴不安,那不是她认识的小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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