锦娘的脸色更差了,打掉儿子按摩的手,“跟你说话就只会嗯嗯嗯。大郎,咱们一大家子,都是从苦里走出来的,好日子没过几天,就娶了你媳妇。本想一家人能和乐融融的,日子好点差点都无所谓,但你媳妇这整天作妖的劲儿,迟早把家给弄散了。”
“娘,月娘是有些小毛病,我会帮她改,可也没您说的那么严重吧。”大郎向来平静的眼神有些波动,“她是不是做了什么样不知道的,惹您生气了?”
这话问的锦娘哑口无言,是啊,宋氏这些罪行都是以后做下的,现在不过是喜欢搬弄口舌偷奸耍滑克扣公粮而已,虽然这在一般的庄户人家已经不能算作“而已”,这样的媳妇娶进门,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。
可惜宋氏一向巧言令色,把包括上辈子的她在内的所有人哄得团团转,这才让锦娘栽了个大跟头。
还没发生的事,她怎么跟儿子说啊。
锦娘微微心虚,“以小见大,她一身毛病,再不改改以后作上天去。人说小时偷针长大偷金,她今日敢颠倒黑白诬陷老三家的,明日指不定把主意打到我头上呢!”
想起宋氏那日看到她银子时的贪婪目光,锦娘心下一沉。
“娘,她不会这样的。”大郎憋出句话,“家里都很尊敬娘。但今天的事,我会好好说说她,让她给弟妹赔不是。”
锦娘的气才慢慢平息下来,想着也过了许久,要去厨房看看饭做的怎么样了。
一进厨房,就看到李氏一个人在那忙碌,王三郎竟然也在,他日日游手好闲不归家,今天竟然回来了。
三郎正背着门口往嘴里塞窝头,刚嚼了两下就“呸”的一口吐出来,对李氏骂道,“你这是做的什么猪食?牙碜的很,这面怎么磨的?我家娶了你,不知道干活整天偷懒,真是白扔了一袋白面!”
李氏被骂的低下头去,不敢还嘴。
锦娘在背后清了清嗓子,三郎马上转头,一脸讨好的笑,“娘,咋来这儿了,要啥吃的让我婆娘给您送过去,咋劳烦娘亲自跑一趟啊。”
锦娘提起一口气,破口大骂,“怎么,我是七老八十了还是瘸了瘫了,平日里你不着家,不知道你娘我也做活呢?”
“哎哟,娘,咋这么大火气?”三郎猛不丁被一顿说,还没擦干净脑门上的口水,就上前挽住锦娘的胳膊,“是不是张氏惹您生气了,我就知道她粗手粗脚,上不得台面,娘放心,我一会就去教训她。”
“什么?”锦娘拉长调子反问一声,凤眼凌厉一横,摸上三郎的耳朵就拽,“你还会打婆娘了?谁教的你?你倒成了王家第一个会打婆娘的男人,真是威风啊!”
“不是,娘!”三郎被拽的嗷嗷叫,最后脾气也上来了,一跺脚心一横,“您也不看看她什么身板,我什么身板,我能打得过她?娘,您给我娶一个这样的媳妇,让我以后可怎么过?不求娶个像大嫂一样温柔知礼的,好歹也要能入眼吧。”
锦娘冷笑着松开手,看着惨叫着揉耳朵的三郎,“那你怎么不看看自己?自己跟个小鸡仔似的,找媳妇还要这么多条件,你觉得别人能看上你?”
她这话说的有点伤人,三郎被激的眼一红,“娘,我再不好也是你生的,生成啥样又不是我拿主意,你哪能这么说我?”
锦娘换以前肯定心软了,如今想着要好好敲打敲打三郎,不然他以后真要休妻了。
“李氏也是爹生父母养的,自己生成啥样她就能拿主意了?你能说她,我就不能说你?咱们庄户人,娶媳妇就看是不是踏实能干,你媳妇嫁过来的这些时日,家里上上下下的活都包揽了,就差没下地了,咋地,我看你还能挑出错来?这面是昨天我看你大嫂没事做,让她磨的,怎么,你有本事,你去数落她去啊。”
李氏眼圈一红,她嫁过来统共没听到几句好话,没想到自己做的婆婆都看在眼里,心里不禁暖融融的。
“娘,是我错了,您别生气。”三郎看锦娘气得面红气粗,到底孩子都是极孝顺的,连声认错,“可劲儿揪我的耳朵,可别把自己气坏了。”
锦娘看他这机灵劲儿,忍住笑意,她之前因小儿子一直瘦瘦小小的,也就偏疼了些小儿子,把他养的性子极不着调,想起上辈子他老是闲逛惹到的那些狐朋狗友,锦娘心下一慌,脱口而出道,“从今往后你哪儿也别去,就在家待着,帮衬你大哥。给你找了这么多个活,你都是干两天就没影了,真是天生庄稼汉的命。”
三郎暗道不妙,“娘啊,别,我错了。”
可惜锦娘只当没听见,头也不回的回房了。
大郎看时日还早,先回房把把式放下了。转头看着宋氏在床上做针线活,露出一双白嫩嫩的脚丫,细嫩的不像村里的姑娘,倒像城里的小姐。
大郎见了,到嘴的话就又咽了回去。
宋氏看到大郎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脚,轻笑了一声,缓缓把脚伸出去,摇晃了两下,嘴里故意说着,“大郎,愣在那儿干什么呀。”
大郎走过去攥住那双脚,揉搓了几下,手上的茧子磨的宋氏咯咯直笑,“大郎,痒。”
大郎心里更痒,像被羽毛不停挠搔,抓住宋氏的脚就要啃。
宋氏吓了一跳,嗔道,“你做什么呢,大白天没个正形,讨厌。”
她虽然说着讨厌的话,但声音软软糯糯,欲拒还迎。大郎又是血气方刚的时候,心神激荡中,一把抱住了宋氏。
宋氏顺势和大郎打闹了起来,针线箩筐被扫到一边,那块好看的粉布遮在宋氏身上,衬得她娇艳无比。
宋氏是极柔媚的长相,大眼睛小嘴巴,小脸巴掌大,见人就带三分笑,看的大郎是越来越爱。
几人闹了一会,还是宋氏先推开大郎,嗔怪了他一番,“大中午的,不害臊,看样子应该要开饭了,我们走吧。”
大郎这才反应过来,媳妇又没帮弟妹做饭,心里一阵懊悔,他方才怎么把正事忘了。
不过饭都做好了,他也只能回来再嘱咐宋氏了。
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桌,众人只等他们俩呢,排排坐在饭桌旁,只李氏站在一边。
宋氏只当没看见,心安理得的挨着大郎坐下,柔声细语的说,“哎呀,弟妹,娘要我帮你做饭,让我给忘了哩。本想把针线箩筐放下就去厨房,不过你大伯有事找我,这一来二去的,我就给忘了,弟妹可真是辛苦了。”
她边说,边用如水的眼睛看大郎。大郎知道宋氏说的其实是那事,饶是沉稳如他也不免面上飘红,这下也不能说什么了。
李氏连忙摆手,“不要紧,我一个人就能干的,大嫂忙自己的事吧。”
锦娘本来以为是儿子敲打媳妇,说的时间久了,只是宋氏这个人她也算了解,若是被苛责了,段不会眼梢带笑面如春花哩,指不定两个做什么了。
看破不说破,她哼了一声就不再管,倒是让大郎心里一阵发虚。
“三郎家的,杵那儿干嘛?当门神呢?重新盛一碗,搬个凳子坐下吃饭。”
锦娘看着只李氏站着,面前的碗里还都是清汤寡水,别人碗里干的,她自己的更是净是好东西,只要她还有点良心,这饭就吃不下。
也不知道她上辈子,心怎么能这么偏,真是猪油蒙了心。
“娘,不用,我站习惯了。”李氏有点惊慌失措都看着锦娘,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,感觉一直对她严词厉色的婆婆关心起她来。
“是啊,娘,您不是说读书人家的规矩,最小的媳妇儿都是站着伺候的,咋这下又改主意了?是她伺候的不好惹娘生气了?”三郎处在变声期的公鸭嗓刺耳难听,“不好娘就罚她。”
“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要罚她了?”
锦娘虎视眈眈的看着三郎的耳朵,让三郎吓得赶紧捂住。
“那娘是什么意思……。”三郎嘀咕着,偷偷看着锦娘。
锦娘知道她一开始虽然看不上李氏,倒也没多讨厌,都是宋氏上眼药上的。这个读书人家的规矩,让李氏站着伺候也是她提出来的。
这心眼可真够黑的。
“还读书人家的规矩,你们爹侥幸读了几年书,也早早去了,家里现在读书的只有二郎,也住在书院里不归家,这规矩你给谁看?咱俩如今和普通庄户人家有什么两样,一家人好好过日子,别搞这些穷讲究。”锦娘说完,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宋氏。
宋氏背后一凉,知道婆婆这是在敲打自己,可奇了怪了,这寡妇怎么今天像是看她不顺眼似的,平日里不是最喜欢她了吗?
想起她的那些银钱,宋氏暗暗咬了牙,她定要把那些东西都哄来,到时候有银子傍身,看谁还敢给她脸色看。
“可是娘,咱家到底还是和他们不一样,这不是你说的吗?咱们可是耕读传家,镇上搬来的,能和那些泥腿子比吗?大嫂就不说了,比城里的小姐也不差,就不在乎出身了,可我还想娶个镇上的媳妇呢。”三郎心里不服气,以往锦娘撂了话,谁都不敢说个不,也就三郎有时候仗着锦娘疼他,搬出个一二三顶嘴。
锦娘脸色大变,重重的放下碗,冷笑道,“好啊,你看不起庄户人家,泥腿子比不上你们王家书香门第,我段锦绣也是泥腿子出身,家里穷的揭不开锅,比你媳妇只差不好。你媳妇我用一袋白面换来,我嫁到你家,是你爷爷只用两袋粗粮换来的,污了你们王家的门面,真是罪该万死了!”
她这话一出,众人才猛然想到,锦娘那时的遭遇和李氏差不多,三郎这么说,真的是在打锦娘的脸。
他们爹王恪非听说有怪病,人人都传他命不久矣,所以没人愿意把女人嫁给他。还是他们爷爷用两袋粮食从庄户人家换来一个闺女,就是他们娘锦娘。李家的家底也不错,锦娘过了几年好日子,可惜后来王恪非被劫匪杀了,李老爹也气急攻心跟着去了,他们家才落魄下来。
就算过了这么多年,两袋粗粮也没白面值钱啊,他们踩李氏的出身,就等于踩自己娘,这可把众人吓出一身冷汗。
这话说的太重了,三郎脸色发白,抹了把汗跪了下去,“娘,我不是这个意思,您别生气,家里谁不敬重您,把我们兄弟姐妹几个拉扯大。我刚才说鬼迷心窍了说的浑话,娘要是生气,就打我吧!”
锦娘自己心里也虚着呢,毕竟对李氏不好,也是她之前自己默认的,也就顺坡下驴,没多说什么。众人狠狠松了口气,三郎也给李氏使眼色,让锦娘说什么她就做什么。
李氏也知道婆婆是对她好哩,虽然不适应但心里还是有些高兴,战战兢兢的多盛了点干的,回家坐在桌子旁了。
锦娘看她虽然不多但好歹过了半碗的饭,点了点头,李氏自卑惯了,能鼓起勇气盛这么多已经不易,还是别先逼她了。
“这就对了,整天干这么多活,哪能不给你吃饭,不然传到外面,定会说我们家苛待儿媳妇呢。”锦娘不咸不淡的补充了一句,“老三家的手艺不错,这饭食倒是吃着越来越香了。”
锦娘吃着面,嘴里的滋味也鲜活起来。这李氏别的不行,家务倒是把好手,普通的菜让她在锅里炝个汤,再加把面,香味一下子就飘出来了,吃起来那是有滋有味的。
锦娘吃饱了,力气也来了,一放碗筷,看着慢条斯理吃饭的宋氏说,“既然老大家的做饭的时候没空,那一会碗筷你刷吧。”
宋氏脸一黑,心想这寡妇今天真是个炮仗,怎么老找她的麻烦,脸上却勾起乖巧的笑,“娘,我本来就这么打算的,可大郎的衣服我紧着洗呢,一会河边就挤不到位置了。”
厨房里油烟熏人,她好不容易保养的白白嫩嫩的,谁见了不夸她一句,这么宝贵的一双手,怎么能做那等活计呢。
想起自己娘每日做饭,脸早早就黄了,就一阵恶寒。
李氏也吃完了,下意识的收拾碗筷,嘴里忙说着,“不碍事,我去刷吧,大嫂忙你的就行。”
锦娘的鼻子差点气歪,不止被宋氏,还有李氏。李氏这种人,老实的可恨。本来为她鸣不平,她这么不争气,最后都气的人想打她。
可她也不能撒手不管,就让宋氏欺负她。自己娶进门的媳妇,为人踏实肯干,她总体还是满意的,以后她老了,二郎和家里不亲近,媳妇也多半靠不上,这家里还是要靠李氏的,愚笨点总比奸猾好。再说,没人治治宋氏,她早晚不满足现状,野心越来越大。
“还洗衣服,不是洗完了吗?”锦娘似笑非笑的看着宋氏,“今早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,老三家的回来的时候,盆里堆着老大的衣服呢。”
宋氏手一抖,脸一阵青一阵红,她没想到锦娘竟然这么细心。本想随便找个借口溜走,没想到打了自己的脸。
看到身边的大郎略带诧异的看了她一眼,宋氏心下更羞恼,咬了咬下唇,“娘,指不定看错了,布料不都是买的一样的么。”
她不说这个,锦娘还没那么生气,“衣服就在后院晾着,谁想看谁就去看。我还没老眼昏花,你就这么糊弄我,以后指不定把我吃了呢!”
她一想起自己夜夜蜷在破席子上,冻的辗转反侧,哀求宋氏给她床被子。明明柜子里有好几床厚实的棉被闲着,宋氏就偏看着她受苦,把柜子门牢牢锁住。等着她死了,就拿这破草席一卷,把她扔了。
心中越想越气,越想越凄凉,宋氏的奸诈狡猾已经初现端倪,若任由其发展下去,她当真会重蹈覆辙啊!
众人看她神色不对,也都慌了,大郎轻轻剜了一眼宋氏,脸色很不好看。宋氏心中一紧,她倒不怕和别人扯嘴皮子,就怕大郎这么看她。
锦娘拍了拍胸口,平复了下怨气,反正如今她说婆婆,宋氏还翻不出她的手掌心。
“你买的布料,颜色是一样的,一眼看过去,也没什么差别。不过我刚才去晾衣服的那就摸了摸,你给自己和老大买的,都是八文钱一匹的棉布,给其他人买的,就是四文钱一匹的粗布,给我报的价,却算是棉布的价。我一向不太管采买东西,这才让你钻了空子,一家人吃穿用度你都克扣,这还是我管钱,要是等我老了,你指不定怎么苛待我呢。”
“什么?”三郎一脸惊讶,面色不渝的说,“大嫂,你这就做的不对了吧,我说怎么觉得最近衣服磨人。前几个月天冷,穿了里衣觉不出来,最近越穿越不对劲。你这不厚道啊,多出的钱你用哪了?”
大郎脸色黑如锅底,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,他不相信妻子会做出这种事,可娘也没必要说谎。
“我,”宋氏冷汗直流,一张巧嘴在锦娘锐利的眼神下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那些钱自然是补贴给自己的小家还有娘家了,可她怎么能说呢。
宋氏讪笑几下,刚要开口,就被锦娘打断了,“算了,我不想听你找借口,反正不可能说实话。家里人口也不少,一大家子却这么乱,不能各司其职,今天趁着人都在,我就分分活计吧。”
说完,锦娘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布包,沉甸甸的,随着锦娘的动作沙沙作响。宋氏一看,眼神一亮,这寡妇竟拿钱出来了。
宋氏自然而然的忘了之前自己都难堪,故作亲热的说,“娘,我瞧着你最近瘦了,要不我去镇上买只老母鸡给您炖汤?”
说罢,渴望都看着钱袋,那眼神露骨的,大郎不得不咳嗽一声,提醒媳妇别太失态。
“老大家的,刚出了这种事,你说我怎么把钱给你?”锦娘斜眼看她,似笑非笑,“而且你也不进厨房,做饭都是老三家的做,卖肉买菜的活计交给她,不是更好?”
宋氏脸色发青,挤出一抹笑来,“娘,瞧您说的,媳妇日后自然愿意进厨房,做东西给娘补身子,这是媳妇该做的。”
“念你一片孝心,我也不好不让你尽孝不是。”锦娘看着宋氏喜上眉梢的脸,话风一转,“不过你做菜是真的不如你弟妹,这样吧,以后你就在厨房跟她学学,给她打下手。不过既然老三家的掌勺,自然是缺啥用啥心里有数,那采买东西的活就交给她了。”
宋氏的笑容慢慢僵住,不可置信的看着锦娘,不相信一向惯会哄人的她,却被锦娘给哄了一回。这下一点儿好处没捞着,还得去厨房干活。
终日打鹰,却被雀儿啄瞎了眼!
宋氏的脸色自然不好看,锦娘故作严厉的问她,“怎么,你不愿意?刚才说想孝敬我的话,也都是假的了?”
“怎么会,媳妇自然是真心的,”宋氏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,一边话已经说在前头,一边看自家男人的脸,已经臭到不能再臭了,她哪还敢再说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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