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场布置得大气庄严，数学课代表在第一排找到了“新星建设”的位置，左侧刚好是纪氏的代表区。
一身墨色风衣的男人安静地坐在一旁，气息内敛，却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。
数学课代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。
“纪......”
“纪少。”
助理附耳几句，纪辞风很快便起身离开。
从始至终，他的视线都没偏离过半分。
......
二楼会客室。
纪辞风推开门，国土的两位领导正陪着老爷子喝茶聊天。
“就是个小项目而已，纪老您怎么还亲自过来了！”
“纪老有什么要求只管提，这招标结果，保证让您满意！”
纪由海噙着笑，指腹在薄瓷杯盏上慢慢摩挲，一圈又一圈。
“这‘渔嘉’啊，光我一人满意可不够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，都不大明白他话里的意思。
“行了，招标会马上要开始了，两位领导去忙吧，不必理会我这老头子。”老爷子朝门口招招手，“我和辞风说说话。”
“是。”
纪辞风亲自送了二人出去，再进来时，地上果然已经积了厚厚的烟灰。
“爷爷，您又忘了医生的嘱咐。”他叹了口气，却没去拦。
“一转眼，老乔都走了四年啦。”
老爷子眯着眼睛，瞧着那腾云似的烟雾，又像是透过烟雾瞧着别的什么。
“如果没有‘渔嘉’，当年他也不会负气离开公司，终归是我对不住他。”
“小风，你一定要拿下这个项目。”
纪由海微倾着身子，“算是爷爷拜托你了！”
……
经过一上午的遴选，新星和另外两家公司拿下了资格标。
午休时，童小念兴奋得不行。
“盛世虽然也入了围，但问题不大，倒是纪氏有些奇怪。”
数学课代表咬着筷子，“哪里奇怪？”
上午的资格标是分开进行的，除了一进场时看见了纪氏的人，她甚至不知道评标地点在哪儿。
“你不知道，我们看‘渔嘉’是羊腿，纪氏看它，那可就是苍蝇腿了。”
童小念压低声音，“可我居然在现场看到了纪辞风！”
连她老爹都敢放手让她带队前来，纪少竟然挪动贵足，亲自来了？
纪氏如此看重这个项目，究竟为什么？带着惊讶和探究。
她扭头轻笑，算是正式与男人打了招呼。
纪辞风移开眼，迅速抽出新星建设的与会人员名单。
只有一个陌生的名字。
所以，那个在幕后帮助新星做方案的高人，就是她？
男人几不可查地弯了唇角，叫来助理，低声吩咐了几句。
主持人走上台，“恭喜三家入围公司的代表，下面，我将公布三家的报价。”
盛世最低，其次是纪氏。
而新星给出的价格，足足比盛世高出了五分之一。
盛南月心头一松，眸中得色尽显。
她知道纪老爷子看中这个项目，为了讨老爷子欢心，也为了向辞风证明自己是唯一配得上他的人，拿下渔嘉的只能是她！
市场经济，价格决定一切，她赌赢了！
“盛总，提前恭喜您了。”
盛南月谦虚着，看向数学课代表眼光却是不加掩饰的嘲讽。
“童总，这位就是你高薪挖来的设计师？”
她看向童小念，担心道，“价格偏离行业这么多，您该不会是被人骗了吧？”
新星的报价竟然比盛世高出近百万，简直是业界笑话！
谁知童小念竟然不理会，就连数学课代表仍带着笑，仿佛被当面质疑能力的人不是自己。
看着两人的背影，盛南月紧紧攥起拳。
呵，等到中标结果出来，看你们还能不能这么得意！
……
招标方面的负责人姓迟，“由于罗局长临时有事，设计标部分就由我代为主持。下面，请各家代表阐述各自的设计理念吧。”
盛南月率先开口，“设计理念是设计师在产品构筑过程中确立的主导思想，是一个产品的灵魂，所有的设计都需要围绕着这一思想展开。”
见对方点头，盛南月语气随之一振。
“‘渔嘉’项目是榕城今年的重要产业之一，受到榕城乃至省里的高度关注。我认为，这个项目应该主打高端和奢华。用最好的料、建最好的房，这样才能展示出榕城近几年的经济发展成效！”
掌声雷动。
下面是纪氏的代表，总裁助理何宋。
接收到老板的信号，何宋点了点头，“我们基本认同盛总的观点，只有一点补充，除了奢华，还需舒适。”
迟处颔首，“那么，新星的代表呢？”
数学课代表扫了一眼前面说话的两人，微微一笑。
“我以为，‘渔嘉’是用来居住的，而不是用来炫耀的。”
盛南月立刻反驳，“你这是什么意思？谁说我是来炫耀的了！”
数学课代表选择直接忽略她。
她站起身，看向招标方的领导。
“迟处是聪明人，‘渔嘉’是为谁打造的，大家心知肚明。其实方才纪氏的何总只说对了一半，‘渔嘉’光有舒适是不够的，还要合适。只有合适的，才是最好的。”
迟处放下手中的笔。
“那么你的意思是？”
数学课代表脸上笑意更盛。
“我的意思很简单，您一看便知。”
说着，她打开设计图稿。
这是一大片中式庭院，亭台楼阁鳞次栉比，花台水榭交错相映。
遥想落成之后，必定是不逊于任何园林的美景。盛南月不甘被忽视，讥讽一笑。
“这就是你的设计？招标公告上清清楚楚写着要容纳2000人居住，你这空间利用，能住下200个人吗？”
“难道你没注意标书上最后一句话？”
“最后一句？你是说截标日期？”
日、日期？
数学课代表失笑。
也对，像盛南月这种人，也只能注意到这个层次的信息了。
“是榕城市老干部局的印章。国土与老干部局联合招标，我猜，‘渔嘉’项目实际上是为退休干部建造的离休生活区吧？
按比例计算，这两千人里至少有八百名服务人员，而这部分人的起居不需要太豪华，舒适即可。”
数学课代表指着图纸上的两处阁楼，莞尔微笑，“这两栋联排阁楼各有四层，分别能容纳400人居住。”
鸦雀无声。
迟处猛地看过来，眼中隐隐透着激赏。
“这位小姐真是观察入微，不错，‘渔嘉’的确是为离休干部们打造的养老基地，只是不知你为什么把它设计成中式风格？”
“因为情怀。”
数学课代表笑笑，“不瞒您说，我爷爷生前也曾幻想过离休后的生活，他老人家常说，‘春花秋月，悠然南山，人生得意之事莫过于寄情山水’，只可惜他没能看见心中的山水就离开了人世。”
乔老走的时候，她的这副设计图还没完成。
现在把它拿出来让更多人看见，也算是了却他一桩心愿吧。
“我想，那一辈人，大多都是有这种‘南山情怀’的罢。”
……
超清电子屏将会场的情况清晰投放到屏幕上。
“这张图……”
纪由海带上花镜，往前走了两步。
“这是……是老乔的手笔！”
错不了！
他和乔佑淮相伴近三十年，那张图的笔触画法、设计风格，还有落款处总是多出来的那一个三角图标，无一不是那老东西风格，绝对错不了！
“快！”
纪由海双手发颤，只觉得胸口胀得厉害，“快给我查查，这女娃怎么会有老乔的图！”
“是，老太爷！”
招标还在继续。
迟处抚掌大笑，他年逾五十，未尝没有想过退休后的日子。
这一片山水亭阁，的确画出了他心中所想。
盛南月眼见这位处长皆露出满意的神情，心中大慌，连忙提醒报价问题。
“新星图画得好，说得也好，这价格嘛，就更好了！”
果然，迟处犹疑了。
半晌后，迟处叹了口气，将设计图推回至数学课代表面前。
“‘南山’虽美，却是要靠重金打造的。”
在绝对的利益面前，什么理念情怀，也只能靠边站了。
数学课代表没有正面回答，而是问向盛南月。
“公开标书时，我看到盛氏打算将总价的五分之二用于原料购买？”
五分之二的比例，不可谓低。
“当然！”盛南月扬起下巴，“一流的原料，才能打造一流的别墅，提供一流的入住体验！”
“盛总说得太对了！”数学课代表给她鼓掌，“只是不知叶总有没有注意到，近两年来，榕城的大型建材城先后倒闭了两家，而仅剩的六家里，价格远远高于市场均价。
您这个价位，换做两年前，的确能买到一流的建材，现在嘛……”
她转过头，看着迟处，“可就只能买到二三流的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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